日本金融体制改革与金融法的新观念（三）

　　
从日本商业银行的立场来看，对政府向银行注资的法案从理论上是受欢迎的，但是从商业银行的角度看，也不敢轻易地接受政府的注资公款。这是为什么呢？答案是十分明显的：政府注资银行的出发点是鼓励银行向企业贷款，启动国家经济回升，缓解就业问题。而商业银行则不同，在目前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银行不愿意承担贷款风险，要减少贷款。另外，商业银行自主经营时，内部的信息可以不必披露，但是，政府资本进入后，所有的内部信息都要向政府披露，难免有些消极的或不愿曝光的情况，也不得不让政府知晓了。所以，日本政府与商业银行的立场存在着某种内在冲突。
　　一、银行贷款紧缩，导致企业倒闭增加
　　日本商业银行向产业界的贷款萎缩，导致日本的金融信用危机，导致了越来越多的企业处在倒闭边缘。在截止到1998年9月的前6个月时间里，日本企业对银行的呆帐上升到7.93兆日元，比去年同期增加了33.8 % (“The Nikkei Weekly” (《日本经济新闻周刊》)1998年1月19日，“政府催促银行申请资助（Governmentprods banks to take funds)”)。从1991年到1998年的日本商业银行每年贷款的月平均未收回的贷款变化的幅度是：1991年为6.5%,1994年下降为“0”，到了1998年9月下降到-2.7%。从1997年4月以来日本企业破产数字是：1997年4月破产企业数是10家，到1998年4月上升到80家，6月为85家，9月为70家。破产企业债务平均额在1997年10月为8千亿日元，1998年9月上升到2.39兆日元。日本的商业银行担心由于呆帐太多，达不到国际金融市场要求的资本充足率8％的水平，于是收紧了贷款。
　　日本商业银行紧缩贷款就等于切断了原来资金已经不足的企业的生命线。银行未偿还的贷款从1997年的513.14兆日元下降到1998年9月的负增长2.7%。日本中央银行从1991年7月开始统计未偿还银行贷款数字以来，1998年9月的数字是有史以来最低的记录，也是连续第9个月的贷款数额下降。
　　二、法律可以强迫银行接受政府的注资吗？
　　现在的问题是“政府是否可以强迫银行接受公款的注资”？政府当然可以等待商业银行自愿申请注资，这本来也是自愿的选择。政府旨在稳定金融市场，而商业银行更多的是从本位利益考虑问题。银行家们正在用“狡黯的眼光”观察政府注资公款，迟迟不敢轻易地接受。
　　第一，接受政府注资的条件之一就要将本行的财务公开。简而言之，如果政府万一发现银行有违法的行为，行长可就要吃官司。
　　第二，银行如果接受政府的注资，从银行投资者的角度看，银行的股票价格可能会受到冲击。原来商业银行是私营的，现在一半或三分之一“公有化”了。
　　第三，从银行管理者的角度来看，他们也不愿意向政府申请注资，因为这样就意味着原来的管理者们该被解除职务了。但是银行今天的管理者并不愿意对银行过去的坏帐负责，原来有权批准贷款而后来形成银行坏帐的管理者们现在可能已经退休了。“新官不愿理旧帐”，在日本也是如此。
　　更多的日本银行家们反对政府强制向银行注资，他们认为政府向银行注入资本的法案是恢复日本经济朝正确方向发展迈出的第一步。但是他们也看到在长期贷款操作中，银行更应该利用市场机制增加资本，应该使用稳健经营减少风险，而不应该由政府强迫注资解决问题。但是，现在资本市场与商品市场同时不景气，前段时间日元贬值，更使得银行家们难以实现理想的复兴目标。根据日本金融监管部门调查统计，日本将有18个大银行每家都需要1兆日元才能将它们的资本充足率提高到10%-12%，这个水平是国际金融界公认的安全水平。只有到达这样高的水平，日本银行才能够同国际同行竞争。
　　三、政府需要注资多少公款才能够缓解银行的坏帐？
　　另外也有银行家估计，除去日本的长期信用银行将被国有化外，其他大型商业银行将需要至少12兆的资金，才能将这些银行的第二级考核的资产风险基础上的资本充足率提高到10%，将呆帐准备金提高到15%。根据五级考核标准，第二级资产的定义是：“虽然还款协议还能够继续执行，但是借款人已经出现了一些风险，对贷款保障的信用能力已不令银行满意”。根据日本商业银行界自己估计，从1993年到1994年之间，银行的第二级考核的贷款中已有16.7％成为坏帐。银行界研究部门还估计，以东京三菱银行为例，它目前的资本充足率为8.59%，至少还需要1.41兆日元的政府注资，因为这家银行贷款风险的级别比其他银行都要高。如果要使这家银行的资本充足率提高到10％的水平的话，它将需要政府再注入7677亿日元。
　　日本现任中央银行行长速水优先生认为，商业银行应该接受政府的注资，因为银行的核心资本的部分作用是用来冲销坏帐的，而据统计日本有19家大型商业银行的核心资本总额低于15兆日元，其中也包括日本长期信用银行在内。而这些银行的贷款总额已经达到370兆日元。
　　日本大和证券的副总经理也认为，没有别的办法，只有政府强迫向银行注入资本。因为当政府要向每家银行注入1兆日元的时候，银行将向政府表明其坏帐并不高，而将所持股的潜在损失掩盖起来。在1998年3月注入资本时也不能够看出银行的潜在损失，日本的长期信用银行即将倒闭的原因也是潜在的损失增加了。
　　日本东京明治大学的高木教授说，日本的经济不是政府管制下的经济，所以他不赞成政府强制性向银行注资。如果政府向所有的大型银行注资的话，也将包括向要倒闭的银行提供资金，应该让有财政问题的银行先向政府申请注资，政府应该严格审查这些银行的财务情况，只向有还款能力的银行注资。
　　日本的市场分析家们说，尽管日本的每家银行可能会接受1兆日元的政府注资，但这也难以缓解市场信贷的紧缩。政府的注资只会降低贷款减少的速度，但不会增加贷款数量，也不会放松贷款紧缩。在目前的国际金融形势下，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促使银行增加贷款。
　　政府可能愿意减轻银行的负担，采用降低政府购买的银行优先股的股息，或者削减政府将要给银行的次级债券的利息率，或者政府还可以降低银行资本重组的要求等。同时政府也正在考虑在政府注资和要求政府接管银行经营之间为银行提供一个中间选择。小渊惠三政府认为国会通过的银行资本重组法案和银行包装的法案好像是车的两个轮子，将帮助日本的经济朝恢复的目标前进。小渊惠三首相本人对金融业表示，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保护存款人，放松对中小企业信贷的限制，尽最大努力刺激经济，同时也希望金融界能够向政府显示出诚意，政府将用最大的努力改进金融制度。而国会中的反对党则要求银行更加具有透明度，否则政府向银行注资就等于允许银行继续掩盖私下持股的潜在损失，或者增加道德风险。
　　日本政府向银行的注资方案总共要动用的公款为60兆日元，分为三个部分：17兆日元用于保护存款人，18兆用于出现问题的金融机构的清算，还有25兆用于金融机构的资本重组。
　　新的政府向银行注资法案代替了原来的“金融体系稳定法案”，原来的法案只是提供13兆日元加强大型商业银行的资本充足率。而向银行注资的法案包括了更加严格的要求，包括更大程度上地披露银行的坏帐和接受银行管理者为了重组其机构的债务。举例来说，某银行的资本充足率低于2%，就将被要求停止经营。但是该银行如果能够找到兼并的银行，通过自己的艰苦经营改善了资本基础，改组管理层和进行大规模的重组，政府也会同意银行的自救。银行的自救选择包括：降低工资，减少分红，压缩银行资本等手段。
　　银行的资本充足率不低于8%，这个比率是对从事国际结算业务的银行的最低要求，这也是国际清算银行的最低要求，对此可以采用银行接受政府发行次级债券的方式来接受政府的注资，或者用政府购买银行的优先股的办法来注资，还可以由政府强制重组和限制分红派息。
　　附表：日本银行的资本充足率和缺乏的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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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行名称　　　│　　资本充足率　　　│把资本充足率提高到10% │
　　│　　　　　　　│（截止到1998年9月） │　　所需的公共资金　　│
　　│　　　　　　　│　　　　　　　　　　│　　（单位：10亿日元）│
　　├───────┼──────────┼───────────┤
　　│第一劝业银行　│7.70%　　　　　　　 │701 ．1　　　　　　　 │
　　├───────┼──────────┼───────────┤
　　│樱花银行　　　│6.67%　　　　　　　 │712.8　　　　　　　　 │
　　├───────┼──────────┼───────────┤
　　│东京一三菱银行│8.59%　　　　　　　 │767.7　　　　　　　　 │
　　├───────┼──────────┼───────────┤
　　│富士银行　　　│6.09%　　　　　　　 │881.4　　　　　　　　 │
　　├───────┼──────────┼───────────┤
　　│住友银行　　　│8.91％　　　　　　　│429.4　　　　　　　　 │
　　├───────┼──────────┼───────────┤
　　│大和银行　　　│3.71％　　　　　　　│356.6　　　　　　　　 │
　　├───────┼──────────┼───────────┤
　　│三和银行　　　│9.08%　　　　　　　 │239.4　　　　　　　　 │
　　├───────┼──────────┼───────────┤
　　│都市银行　　　│9.80%　　　　　　　 │42.2　　　　　　　　　│
　　├───────┼──────────┼───────────┤
　　│朝日银行　　　│6.89%　　　　　　　 │316.4　　　　　　　　 │
　　├───────┼──────────┼───────────┤
　　│日本实业银行　│9.73%　　　　　　　 │75.8　　　　　　　　　│
　　├───────┼──────────┼───────────┤
　　│日本信用银行　│5.02%　　　　　　　 │343.0　　　　　　　　 │
　　├───────┼──────────┼───────────┤
　　│三井信托银行　│8.61％　　　　　　　│121.8　　　　　　　　 │
　　├───────┼──────────┼───────────┤
　　│三菱信托银行　│9.16%　　　　　　　 │109.5　　　　　　　　 │
　　├───────┼──────────┼───────────┤
　　│住友信托银行　│8.43%　　　　　　　 │140.4　　　　　　　　 │
　　├───────┼──────────┼───────────┤
　　│安田信托银行　│5.46%　　　　　　　 │142.2　　　　　　　　 │
　　├───────┼──────────┼───────────┤
　　│日本信托银行　│8.66%　　　　　　　 │20.3　　　　　　　　　│
　　├───────┼──────────┼───────────┤
　　│东洋信托银行　│9.60%　　　　　　　 │16.0　　　　　　　　　│
　　├───────┼──────────┼───────────┤
　　│中央信托银行　│7.46%　　　　　　　 │36.9　　　　　　　　　│
　　├───────┼──────────┼───────────┤
　　│合计　　　　　│　　　　　　　　　　│545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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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源;Commerz Securities(Japan)Co转引自《日本经济新闻周刊》1998年10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