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讲PNTR，美国人心中永远的痛吗

　　
WTO(World Trade Organi-zation，世贸组织）是时下见报率极高的字眼，即便是对英文不够敏感的人们也很难拒绝它对大脑皮层的入侵。在公司企业、甚至是街头巷尾，都不时可见心绪不一的人们在谈论着加入世贸后，自己的生活将起什么变化。看来，我们似乎对WTO已经不再陌生。但事实绝非如此。有些人认为入世后我国将全面开放市场，相当部分还属幼稚的产业将面临灭顶之灾，大有人世则大难临头之感；另有些人以为人世之日即我国市场经济体制彻底完善之时，大有参与全球贸易投资后黄金万两之势。凡此种种，都表明我们对WTO的认识还远不够清楚，在此之下谈入世利弊，难免流于片面和随意。过分悲观不仅言之无据，而且于事无补；盲目乐观则更是有失清醒，极为危险。为此，我们拟从本期开始，对WTO下的相关协议、特别是与我国金融业发展息息相关的法律制度作一介绍，希望有助于人们对于已经或即将到来的机遇和挑战，作出正确的应对。
　　9月19日，美国参议院以83:15的压倒性多数票通过了对华永久性正常贸易关系（Per-manent Normal Trade Relation,简称PNTR）议案，从而结束了美国国会20年来对中国贸易地位年度审议所引起的旷日持久的激烈争论。受此消息鼓舞，在那斯达克市场上的中国大陆概念股全线飘红，一扫近日的颓势，最早在纳斯达克上市的中华网更是大涨15%，交易量超过800万，超过其他所有中华概念股成交总和。
　　一、从MFN到PNTR,长路漫漫
　　“永久正常贸易关系”(PNTR）最初被称为“最惠国待遇”(MFN)，本是国家间正常贸易关系的对等互惠方式，是国际贸易协定的基本条款之一。但是，美国对华贸易关系从MFN到PNTR，却走了一段相当艰难的历程。
　　1979年，在中美建交当年签署的《中美贸易关系协定》明确规定相互给予最惠国待遇。据此中方一直给予美方无条件、无歧视的最惠国待遇，但在该协定于1980年生效后，美方给予中方的MFN却单方面受其国内法《1974年贸易法》第402条款即“杰克逊一瓦尼克条款”的限制，由总统每年确认及国会审议通过才得以延长。自1983年6月美调整延长MFN的法律程序后，每年都在6月3日之前由总统重新提出延长对华MFN并经国会例行审议通过。
　　但自从1990年以来，国会部分反华议员借口所谓人权、台湾、西藏等问题，多次阻挠延长对华MFN，使原本纯粹的经济和贸易互利互惠问题演变成了两国间的政治问题，极大地影响了中美经贸关系的健康与稳定发展。长期以来，中方一直反对这一单方面的歧视性年度审议做法，主张早日解决对华永久最惠国待遇问题。1998年，美国内支持派发动强大攻势，促使国会把MFN更名为“正常贸易关系”(NTR)。去年11月15日，中美两国就中国加入WTO达成双边贸易协议，中方同意广泛开放农业、电信等一系列国内市场，相应地，美国给予中国PN-TR，否则，中美贸易协定将不能自动生效，但并不能阻挡中国与WTO其他成员国达成协议并最终加入WTO。今年3月8日，克林顿政府向国会提交给予华PNTR议案后，在国会中引起了激烈的立法战。
　　按照国会议程，参议院应该在众议院之后，于今年6月上旬就给予中国PNTR议案进行辩论和表决。但是顽固反华的议员发誓要阻挠议案的通过，各色反华集团一起，以中国“侵犯”人权等为借口，开展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游说阻挠活动。迟至9月5日参院才开始就该议案展开全面辩论，并对有关修正案陆续进行表决。9月19日，参议院在一连否决了多项附加性的修正动议之后，以83:15的高票通过了PNTR法案。
　　二、利益，利益
　　美国对华贸易待遇年度审查，这是它牵制中国的一大法宝。每年它都可以藉此对中国施加贸易制裁的威胁。此番美国国会众参两院对PNTR的激烈论争，也正反映了他们对此取舍之艰难。最后该法案顺利通过，美国自愿收起了这可以随时高高祭起的法宝，绝不是它良心发现而自甘“奉献”，更不反映美国舍国家利益而取社会大同思想之变迁，其根本的驱动还在于利益。
　　中国加入WTO，以及美国给予中国永久正常贸易关系，固然符合中国的利益，同样也将给美国带来巨大而长远的经济利益。按照1999年11月签署的中美关于中国入世的协议，中国将向美国开放从农业到电信的一系列市场，这将给美国的农业和制造业带来数十亿美元的生意，并为美国对华投资创造极大的商业机会。如果美国单方面不给予中国永久正常贸易关系，不给予中国方面符合WTO规则的市场准入条件，中国固然会因此而遭遇一些麻烦，甚至蒙受一些损失，但美国又何尝不是如此！现在中国与世贸组织的绝大多数成员国已就中国入世问题达成了双边协议，不久中国将加入世贸组织。届时，如美国不给予中国永久性正常贸易关系的待遇，中国依然昂然进入WTO，并且可以不履行对美承诺，中美关于贸易方面的谈判成果都将拱手让给日本、欧盟等美国的竞争对手，美国的许多公司、产品将痛失进军中国市场的“护照”，失去了中国这一最富潜力的、广阔的全球市场，难道美国人要把加州的橙子卖到月球去不成？！
　　故而，在美国国内，相当多的有识之士认为，贸易就是贸易，不要把它和其他东西放在一起。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美国众议院早在4个多月前就通过了对华PNTR议案，而参议院还有少数人企图以修正动议的形式横加阻挠，再清楚不过地反映了美国某些势力企图对中国施加更多限制，甚至指望由此而得到谈判桌上得不到的一些东西。正如曾经四次担任美国国务卿的基辛格博士所说：中美关系的分歧不在于意识形态，而是利益！利益！
　　PNTR法案的最终通过也表明，把贸易跟其他考虑分开已成压倒性的共识，理性与务实精神也最后战胜了傲慢与冷战思维。此间权威人士甚至认为，PNTR案是继1993年美国国会通过北美自由贸易协议（NAF-TA）以来最重要的议案。由是观之，跟中国做生意，进入中国市场，对美国经济意义重大。在PNTR通过当天，美国CNN晚间以“OPENING CHINA”（打开中国）为题，对美中贸易和PNTR议案通过进行了报道。《华盛顿邮报》也发表题为《让我们同中国做生意》的社论，认为惟一正确的作法就是通过。克林顿也说，这是为美国的后代着想。
　　当然，克氏此话，并非仅就经济利益而言。在美国的全球战略中，“安全”始终是放在最重要位置的。但“安全”事实上也包含了“经济安全”，可想而知，如果美国自绝于中国的市场之外，美国怎能不忧心忡忡？
　　三、在市场竟争中，中国人和美国人一体对待吗
　　当然，和美国同样忧心忡仲的还有中国的工商、金融、服务等行业的众多从业人员，他们担心中国入世后，中国的许多行业将面临毁灭性的打击，他们的饭碗能不能保住，这将很成问题。
　　这些担心实有必要，但又有些过头。这里涉及到国民待遇在WTO体制内的适用问题。
　　在原GATT（关税及贸易总协定）体系中，服务贸易、知识产权、与贸易有关的投资等都游离其外，所以国民待遇主要涉及商品进口的低关税、透明度及取消非关税壁垒方面，这比较容易达成一致。后来的WTO突破了GATT多边贸易体制中只限于货物贸易的限制，把服务贸易等都纳入其中，这样，在原GATT中大行其道的国民待遇原则是否在WTO中也一路凯歌呢？
　　答案只能是否定的。我们不能设想发达国家的航空、电讯、金融等服务行业以及农业对发展中国家的全面“入侵”将给他们带来怎样的灾难性后果。在服务业方面实行国民待遇不就相当于在货物贸易中实行零关税吗？发展中国家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经过乌拉圭回合的多边谈判，《全球服务贸易总协定》(GATS）终于签署，据此“国民待遇原则”已不再是基本原则，而居于框架核心地位的是具体承诺条款。GATS第17条规定，“在列人承诺表的[服务]门类中，在遵守其中所列条件与限定的条件下，每个成员方给予任何其他成员方服务和服务提供人的待遇，在影响服务提供的所有措施方面，在优惠上不得低于它给予本国相同服务和服务提供人的待遇……”。这种国民待遇，与原来的已大异其趣。让我们来看看我国作出的承诺。
　　中国在开放市场方面，作出重大的、单方面的让步，包括进一步开放农产品、服务、科技、电讯和制成品五大市场。中国并同意，消除“无形”障碍，例如进口和分销货物的独享专营权。
　　对美国的优先农产品征收的关税，将于2004年1月或之前，由31％降至14%，其中牛肉、家禽、猪肉、乳酪及其他商品的关税减幅较大。中国会大幅扩大美国成批商品的对华出口机会，包括小麦、玉米和稻米。
　　对美国工业产品征收的关税，从1997年的平均24.6％降至2005年的9.4%.
　　中国将于三年内分阶段开放批发服务，并会开放与分销业相关的服务，例如维修保养、仓贮、货运及航空速递服务……
　　看来，还有相当多的行业还有保护性的“过渡期”，怎样好好“过渡”才是我们应当仔细考虑的。
　　总之，利益关系不仅是中美关系的主题，也是中国与其他WTO成员双边或多边互动关系的主题。
　　现在，PNTR就在眼前。我国的政治家、商人、农民在额手相庆之际，是不是还应该想一想，打开了美国市场乃至世贸大门之后还要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