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  > 2001年总第40辑

疯狂的金钱:当市场超过了政府的控制

  金融市场为什么会发疯了,并且在病发时几乎无药可救?在治疗之前首先需要诊断病情,了解疯狂的实质,在可能的情况下来探究发病的原因以及病情的发展情况。这是苏珊·斯特兰奇写作《疯狂的金钱》的目的所在。
  早在1986年,作者目睹了令不发达国家痛苦不堪的债务危机后,大胆预测2000年的千禧之日全球将爆发一场更为惨烈的金融危机。那时,高举香槟欢庆的是从金融投机中暴富的少数交易商和经纪人,之外的其他人则艰难度日(斯特兰奇:《赌场资本主义》,现已有中译本)。不幸的是,全球化的脚步以及被人们认为隐藏在全球化背后的金融体制的变化步伐比想象的更快,这幅画面提前在1997年出现了:岁末的华尔街交易商们手拿香槟,亚洲面临的却是惨淡的前景。作者因其准确的预测享誉国际。
  《疯狂的金钱》是作者的最后一部著作,在本书出版后她离开了这个世界。在作者看来,不断全球化的国际金融是国际政治学和经济学的首要问题,而且也是其他社会学科必须关注的重要问题,因为金融已经成为了我们生活的关键力量,在某种意义上,未来不是信息时代而是金融时代。
  在回顾了“疯狂的赌场”的基础上,作者从全球范围内的金融创新谈起,认为特别应该注意的是,美国以及一些西方国家实际上在金融管制上为后来者设置了一种“管制陷阱”:一方面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国家为了防范金融风险加强和完善了金融管制,不仅起到了规范国内资本投机行为,防止更大的风险出现的效果,而且也迫使投机资本向国外转移,实际上起到了转移风险的作用;另一方面为了本国资本能够寻找到新的投资空间,诱逼发展中国家不顾本国的制度情况和实际后果加快金融自由化的步伐。而这些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相比存在着管制上的严重不均衡,结果是大量投机资本蜂拥进入这些管制不力、有利可图的国家和地区,而一旦攻击得手,就会趁对方来不及反应迅速撤离。20世纪90年代出现的几次金融危机无一不是这样发生的。在很大程度上,是以美国为首的少数西方国家以及大量私人资本合谋发动了危机,在几乎一夜间把这些国家和地区的人民几十年辛勤劳动积累的财富以“体面”的形式掠夺而去。然后,资本投资的获利者把发生问题的原因完全归结于受伤者。当然,作者认为对资本投资的批判,并不是完全否认资本流动的合理性,更不是呼吁回归封闭经济的状态,而是提醒各国政府及公众不要被“资本神话”所迷惑,只注意金钱的眩目和虚幻的繁荣,忽视其背后的危险和凶残。作者认为,放纵金融市场,让他们摆脱国家和国际机构的控制无论在过去还是现在都是“极端愚蠢的”(它在英文字典里与“疯狂”是同一个词)。
  现在,全球经济遇到的一个根本性矛盾是日益统一的经济和建立在领土分离基础上的政治和法律管理。这种经济上的统一与管制上的分裂直接造成了经济和政治关系的不协调和不对称,资本投机有了更大的机会。比如,美日之间的矛盾关系和分裂的欧洲都很难使全球的金融监管采取有效的一致行动;其他发展中国家和地区不是无力监管就是任人宰割。当然,悲观主义和抱怨是无济于事的,问题是如何采取行动。因此,作者积极探讨了如何改进现有的体制来管理“疯狂的金钱”。
  管制国际金融交易商行为以及国际金融市场运作出于以下两个原因。一个是缓和并限制贪欲,另一个原因是缓和并限制恐惧。在国际金融体系今天的日常行为中,贪欲与恐惧是体现得最为明显的两种人类情感。疯狂的金钱就是这种行为的结构。交易者在贪欲的引诱下用自己的钱,但是更多情况下用他人的钱来冒过大的风险,或者完全被恐惧征服,认为他们已经采取的行动会使自己一败涂地。在他们拼命地逃脱贪欲招致的后果的过程中,会引起连锁反应,一场巨大的恐慌将把无辜者连同罪魁祸首一起卷走(第170页)。
  各国的情况表明,首先在管制体制以及实行管理的机构方面各国之间存在着非常大的区别;其次,国内政治在管理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因此要建立一种可操作的体制,必须在公共利益和私人利益之间,各种政治派别之间进行讨价还价并且达成协定。在探讨了美国、日本、法国、德国和英国的金融管制体制的历史和现状后,作者明确告诉我们,各国政府建立并且运用这些体制是出于混合的动机以及混乱的观点,而且各国政府在如何实际工作以及变化上也存在着巨大的不同。因此,问题是是否有可能把各种不同的国家体制协调在一起,综合成一种标准的体制;或者其他管制形式是否可能变化并且逐渐符合主导性美国模式;或者,如果这两种可能都不可行的话,金融体系是否能够在各国家干预的情况下以自我管理为基础进行管理。
  通过审视和检讨国际清算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其他国际组织的行动,以及众多的专家意见,作者为读者提供了一幅相当完整的画面:最近几年的各种发展在多大程度上已经改变了人们的观念、分析及政策。但问题依然存在,未来是什么?出乎意料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作者并没有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答案,因为“对这个问题惟一的诚实的回答是我们对于未来一无所知—而且无法知道”。但是在最后,作者仍然努力勾画出一些广阔前景的轮廓—他们是未来发展的可能性方向。
  在当前金融资本流动的研究领域中,我们很少发现如此纵横捭阖的手笔,作者试图以她睿智的极具穿透力的眼光来为我们解析所有的一切,而其所运用的分析方法也就是其所开创的国际政治经济学。书中涉及的知识非常庞杂,且在结尾附有一个长长的书目,以供那些想了解更多情况、听到不同“诊断”意见的人参考。作者认为自己不应冒充是一个包治百病的郎中,“只是对这个病症有一些自己的看法”。

版权所有@北京大学金融法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