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1  > 2001年总第48辑

欧洲中央银行的梦想和现实

  2002年3月1日开始,欧元开始“一统欧盟”,各成员国(英国、希腊、丹麦和瑞典除外)先前的货币最终退出流通领域。欧元的大行其道让人们看到未曾如此清晰和稳步迈进的欧洲统一前景。毕竟,从恺撒大帝到拿破仑皇帝,想要统一欧洲的先驱层出不穷,但每每以失败而告终的武力征服,带给欧洲的不是统一而是灾难。
  传统上认为,一国的货币既是主权的象征,也是制订独立的货币和财政政策的关键因素。欧盟成员国达成《马斯特里赫特条约》,放弃本国的货币而采取统一的欧元具有重大的意义和影响。同时,欧元的发行机构—欧洲中央银行(EuropeanCentral Bank, ECB)逐渐引起人们的重视。作为欧洲一体化进程中出现的第一个真正拥有超国家权力的机构,ECB掌握着欧盟经济区域统一的货币政策;另外,欧元区域的2.9亿的人口及可以和美国相抗衡的经济规模,使得ECB成为了世界上最重要的金融机构之一,足以与美国联邦储备银行媲美。
  在《欧洲中央银行的崛起》(新华出版社,2001年版)一书中,马特·马歇尔描述和讨论了ECB背后的政治历史。作为华尔街日报驻欧洲的记者,作者长期观察着德国的银行系统和欧洲经济与货币联盟。通过对大量关键人物的亲身采访,作者“以一个内幕人的角色来讲述故事”,这使得我们有机会一窥ECB的“内幕”。
  《马斯特里赫特条约》建立了ECB,并在欧洲货币联盟开始运作后将各成员国中央银行享有的制订货币政策的职责转移给ECB,由ECB单独来控制欧元的供应和确定欧元的短期利率。
  那么,ECB是一个什么样的机构?这里需要了解欧盟的中央银行体系(EuropeanSystem of Central Banks,ESCB) 。 ESCB由ECB以及欧盟各成员国的中央银行组成。在这其中,ECB是一个具有法人身份的实体。在组织上,ECB独立于各国政府;在经济上,ECB可以自由处置其收入及其拥有的动产和不动产。各成员国的中央银行是ECB股本的惟一认购者以及持有者。打个比喻说,如果ESCB是人体的神经系统,那么ECB在ESCB中的地位就好像是“神经中枢”。ECB统一为各成员国制订货币政策,各国的中央银行就像“神经末梢”一样将ECB下达的各种货币政策指令加以落实并在各自的国家进行政策操作。
  在ECB的组织结构中,最为重要的3个机构是理事会、执行委员会和成员国大会。理事会(Governing Council)是ESCB的最高决策机构,由执行委员会(Executive Board)的6名成员以及欧元区各成员国中央银行行长组成,决策时遵行一人一票、简单多数的原则。欧盟财政部长会议以及欧盟委员会可以派出各自的一名代表参加联席会议,但没有投票权。理事会的职责是:为确保完成保持物价稳定等任务而采取相应措施或决策,制订欧元区货币政策以及指导方针。
  执行委员会由ECB的行长、副行长以及其他4名成员组成,成员均由资深的货币银行界人士担任。执行委员会是ESCB的日常管理机构,职责包括执行理事会的决策,指导成员国的中央银行按照理事会决议调整货币政策;行使理事会赋予的权力。
  另外,成员国大会(GeneralCouncil)由ECB的行长、副行长以及货币联盟所有成员国(包括未加入欧元区的4国)的中央银行行长组成。由于有非欧元区成员国的存在,成员国大会要继续完成一些欧洲货币局(ECB的前身)所遗留下的工作。此外,它也要负责提供各个成员国的经济数据,ECB的季度、年度报告以及其他的报表等工作。
  为了保证实现维护价格稳定的目标,ECB被赋予了极高的独立性。在政治上,《马斯特里赫特条约》作了明确的规定以排除来自各国以及欧盟的影响。首先,执行委员会成员的任期为8年,不可以延期,以避免受到政治压力的干扰;其次,不允许成员国政府影响ECB的决策,禁止ECB决策机构的成员向各国政府机构寻求建议;其他帮助ECB排除政治影响的措施包括:禁止ESCB的成员为成员国和欧盟机构融资和承担其他义务;ESCB章程条款的变更,必须经过所有欧盟国家的认可;欧盟理事会、欧洲委员会和欧洲议会等可以通过各种渠道向ECB传达自己的意见,但ECB没有任何义务按照这些意见行动。
  可见,欧洲中央银行作为第一个超国家组织,也是欧盟政治一体化的前期实验。
  不过,尽管欧元在稳步迈进,欧洲货币体系内仍然无法掩藏不稳定的因素,例如成员国之间经济差距大,各国经济政策难以协调。最主要的困难是,在国家主权转移的问题上各国存在严重的政治分歧。由此,最有可能引发的冲突将是各成员国对不同货币政策目标和方式的差异。
  经济实力的差距在货币汇率上的反映暴露出了欧洲货币体系中的某种“领袖一跟随者”关系。德国的位置与大小决定了它在欧洲事务中的巨大影响。为了得到地缘政治与经济上的利益,其他国家必须与德国相协调,这使得欧洲一体化成为可能。不过,这种追随往往是有代价的。由于德国马克的强劲,欧洲货币体系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德国马克区”的色彩,德国的货币政策也就通过汇率机制左右着“追随者”,其他各国的货币政策不得不向德国靠拢。由于德国中央银行一向奉行稳定的紧缩政策,那么其他国家也就必须将控制通货膨胀作为施政重点。如此,经济本来就低迷的一些成员国将不得不面临更大的失业压力。但是,如果这些弱币国家出于本国利益考虑,不愿追随强币国家的货币政策,则将导致货币危机。1993年发生的法郎危机几乎导致了这个欧洲货币体系的崩溃,其根源正是由于法德两国在货币政策上背道而驰。
  欧盟各成员国之间的战略关系和历史,也是欧元计划中无法忽视的重要因素。一些国家,特别是法国,对于德国的做法怀有戒心。作为欧洲大陆上的两大强国,并因为其历史上的战争和冲突,人们很难相信他们不会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这直接反映为两国对欧洲央行行长人选的明争暗斗。另外,英国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来加入ECB也是一个不断引起关注的问题。欧洲各国之间的矛盾使得欧洲中央银行委员会的成员们很难客观公开地处理欧洲问题。这种形势使得ECB的透明度和可靠性不断受到质疑。
  假如欧盟事先建立了稳固的政治联盟的话,那么政治联盟将使得各个国家的有能力防止单一货币制度所可能带来的损害。但是,现在只能依靠ECB来促进政治联盟的形成。可以看出,ECB在这里扮演的不单是一个经济上宏观调控的角色,还必须充分照顾和糅合各成员国政治上的分歧。多重角色的负担急迫要求欧洲央行形成稳定的措施和标准,并改进其决策程序。
  《欧洲中央银行的崛起》一书不仅对伴随着欧洲央行的一系列纠葛与矛盾进行了引人入胜的诠释,还提供了更广阔的背景和更广泛的分析,加上对欧洲金融界的有关重要人物的详细描述,解释并充分检验了欧洲央行对欧洲在全球地位的影响,以及欧洲央行的创立对伦敦这样的国际金融中心的影响。本书的价值不但在于提出疑问,更在于提供了大量欧洲经济金融以及一体化问题的政治以及历史方面的背景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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